
香满十里坪
文/杨自西
【作者简介】 杨自西,原中央教科所特约研究员,中国教育学会会员,湖南省特级教师,正高级教师,湖南省作家协会会员,湖南省电化教育馆首席名师。在省级以上各类报刊发表文讯作品300余篇,获省级以上奖励8篇,作品入选《中国儿歌大系》《当代微小说精品》《全国优秀散文精选(2013卷)》《走进大自然》等多部文集。
“白娃娃,油锅跳,转眼穿上黄金袍。”这则谜语,生动地描绘了油炸豆腐的情景。生活在江坪古村的孩子,都是听着谜语,闻着油炸豆腐的清香长大。
每天清晨五点不到,古村的水塘边,柏树下,十里坪麻石板街上,行走着忙碌的村民,男男女女的喧闹欢笑声夹杂着油炸豆腐的清香弥漫古村。
连接怀化、安江、龙潭的公路上,摆放着一排排装着油炸豆腐的竹筐。这些都是江坪豆腐专业合作社60多家联营户送来的油豆腐,天没亮就得送到各地直销。
江坪油炸豆腐相传由丁氏先祖丁俊富所创,已流传700余年。江坪地处雪峰山腹地,村子周边厚实的麻石,地下水流经麻石地层,清冽甘甜,富含钙、镁、铁、硒多种矿质。江坪优质的地下水加上独特的加工工艺制作出来的油炸豆腐,色泽金黄、内里鲜嫩、外表焦爽、口感筋道、清香醇厚。
08年初夏,县里一群驴友探访江坪古村。铁坡一下车,老曾边咽口水边赞:“你看,你看,这个店子的油豆腐炖猪脚特好吃!”一行人随着他进入临街的一家小店,每人点了盘油豆腐炖腊猪脚。五块钱足有一大盘,豆腐清香嫩爽,猪脚油而不腻,个个连汤都喝得一干二净。
87年江坪最先有32家零散的小作坊加工油炸豆腐,逢乡场销往周边龙潭、石宝、太平、接龙、新路河等地。10年冬,丁诚牵头组织6个村民投入120余万元建起占地500平方米的中方县江坪油豆腐专业合作社,并在怀化、安江等地设立江坪油豆腐销售摊点,摊点上悬挂醒目的“铁坡江坪油豆腐”招牌,日均销售量达两千多斤,几乎垄断了邻近城区油炸豆腐市场,全村油炸豆腐年产值最高达到六百多万元,带动百余农户走上了富裕之路。
“哗哗——哗哗——”这是农妇择豆子。合作社的丁绍有告诉我,江坪油炸豆腐第一关就是择黄豆。最常用的是“黑农五号”,粒大饱满,蛋白质含量高。择黄豆时先将黄豆倒入竹簸箕,簸去浮尘杂质,然后反复地倾斜簸箕,将圆滚饱满的豆粒滚到簸箕另一侧收拢到桶子里,去掉瘪瘦破损的豆粒。
“择好豆子,接下来浸泡黄豆。”丁师傅说,“冬、初春用温水,其余季节用冷水,一般冬、初春浸泡12小时,其余季节浸泡4到6小时。浸泡好了以后,把黄豆放到竹筲箕里浸入水中,搓去豆皮等杂质。”
丁师傅领着我们走到一副麻石磨子前,“以往都是用石磨,壮男劳力推半天磨子膊子就酸了。”他指着正在磨浆的机子说,“现在用机子磨省力,省时,磨得又细,出浆率也高。”
走进里面的屋子,一排大灶锅,一个矮墩壮实的青年正将磨好的豆浆舀到锅内,灶膛内大火烧得噼啪响。
“这是煮浆。”丁师傅说,“磨好的豆浆加适量水,倒到铁锅内生火烧开。边烧边舀出豆腐泡子。开了以后,再用勺子舀出高高扬起,冲到木桶里。盖上盖子放一会,等最上层豆泡自行裂开的时候,就可以挤浆了。”
最里边的三口锅的上方,从屋梁上吊下一个大的棉纱袋子,袋子口横穿四根竹棍。一个穿碎花短袖衣的妇女站在长条凳子上,舀起木桶里的豆浆倒入布袋中。一花白头发的男子则不断摇晃布袋,白中带黄的豆浆从布袋中汩汩渗出流入铁锅。当渗出的豆浆渐少,男子双手收拢袋口缓缓向下挤压,直到没有豆浆渗出,打开布袋将豆渣倒入旁边的盆里。
这时,妇女到灶下生火,随着加热,豆浆表面凝结一层薄薄的皮。
“这是新鲜的豆腐皮。”丁师傅用竹筷挑出,“尝尝,好好吃。”
我接过,入口爽滑细腻,满口豆香。
丁师傅从灶膛里夹出烧成了灰白色的石膏,放在铁马勺里打碎加水,一边研磨一边说:“一斤黄豆一般要加入半两生石膏。”
“石膏都要烧过吗?”我问。
“也有人用生石膏,就是难得磨一些,效果也没有熟石膏好。”丁师傅递给我一块生石膏,晶莹如玉,“磨好的石膏要放一会,把澄清的石膏水倒入豆浆桶中,迅速用勺子舀起桶里豆浆,离桶一两尺高,冲到桶里,反复四到五次。你看那边,就在冲膏。”
我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,一个中年人正在舀起豆浆,高高扬起,“哗哗哗”地冲到木桶里。
“其实,我们江坪的豆腐和其它地方制作方法也差不多,如花桥豆腐,长沙豆腐。”丁师傅说,“不同的就是要退膏。84年我到长沙看他们做豆腐,后来我又到四川南溪,都没有退膏。”
我也是第一次听说“退膏”,便问:“什么是退膏?”
“冲膏后,盖上桶盖。等一会,豆浆凝结成粟米大小的豆腐时,就可以退膏了。”丁师傅带我到一个装豆浆的木桶前,打开盖子,我伸过头一看,桶内满满的都是密密麻麻的豆腐花。丁师傅从旁边的桶子里舀水倒入豆浆桶,轻缓地搅动。“一斤黄豆一般冲三斤水,必须要用冷水。”
“退膏有什么用呢?”我问他。
“退膏后的豆腐凝结得更好,水豆腐可以用棕叶穿起来提回家。炸出的豆腐色泽亮,吃起来有筋道。”
在屋前阶檐下,一溜的木盆子。盆子上用竹子扁担搁着四四方方的木箱子,上面放着两个巨大的麻石墩子。
“这是在挤出水分,让豆腐成型。”丁师傅说,“膏子水透明清亮的时候,舀出部分膏子水,将豆腐脑舀进铺有白纱布的木框内,等框内的豆腐脑水差不多流干,把纱布包拢来,盖上木盖,压上重物,20分钟左右,就可取出豆腐了。”
丁师傅说,有个小故事,说的是孔明在襄阳隆中隐居时,有一天下山散步,看到一老人坐在一棵大树下面,面前摆着一副豆腐担子。老人说:“我有笔小账,先生要是算得出,豆腐就送把你。”
“什么账?”孔明问。
“一斤豆子能打多少豆腐?”孔明没做过豆腐,不知道怎么算,请教老汉。
“做豆腐,水多就嫩,称起来重。水少就老,称起来轻。” 老汉捋着胡须说,“这叫‘豆打豆腐无定数’,买豆腐凭的是良心。”
说话间,到了炸豆腐的灶锅前。
“江坪油炸豆腐用的油很讲究。”丁师傅舀起一瓢锅里的油,“我们都是用纯的土榨茶油,你看,清亮清亮。”
锅内的油在隐隐地翻着小泡,散发出一阵阵茶油的清香。丁师傅又说:“油倒入大铁锅大概八成满,油温升到两百度左右,看起来油刚翻滚时,把切成块的豆腐放在手掌里,斜斜地慢慢滑入油锅。”
丁师傅指着旁边一口锅,一位妇女正将手掌中的豆腐块滑进油锅,“哧哧啾啾”油炸声不断。
“当豆腐块从油锅浮起时,用带孔的铁勺将豆腐压到油中反复翻转。炸的时候火不能太大也不能太小。火大了豆腐会炸黑,火小了费时、费油。锅里的豆腐成金黄色、面上的泡泡变成硬时,就可以捞出放到竹筛子或簸箕上摊开降温了。”
转过头一看,堂屋里一排木架子上放了几十个灰筛子,摊满炸好的豆腐。
江坪古村背面,一层一层的梯田直到香炉山。梯田间有简易水泥路弯弯曲曲通向山顶。
山坡梯田间零零星有些农户,房前屋后栽种不同的果树,与青黄的稻田相映,别有一番情趣。
上到香炉山,山顶上竟然有很大一块坪地,坪地立有一座寺庙,三栋木质青瓦禅房,古朴而又庄严。
进得寺内,恰逢穿青灰色单衣的老人担着一担油豆腐入寺。
“是到江坪买的?”我问。
“一半是买的,一半是信客送的。”老人说,“油炸豆腐是庙里的主菜。除了油炸豆腐,信客还会送些水豆腐。买呢,主要是买油炸豆腐,经放,好茶油炸的,放个两三天都不坏。”
在寺庙,住持留我们吃了餐斋饭。除了自种的辣椒、茄子外,四样豆腐,油炸豆腐、水豆腐、煎豆腐,还有盘豆腐渣。清淡爽口,豆香缭绕。米饭松软芳香,令人食欲大开。
一下想起了清代李调元的诗句:“市中白水常咸醉,寺里清油不碑禅。”
离开江坪古村,鲁迅先生《在酒楼上》的一句话跳进脑海:
“一斤绍酒。——菜?十个油豆腐,辣酱要多。”
责编:杨丽群
来源:中方县融媒体中心
本作品由中方县融媒体中心原创,如需转载,请注明来源、原标题、著作者名,不得变更核心内容!
习言道|生态文明建设功在当代、利在千秋
中央城市工作会议,部署七方面重点任务!
时政微周刊丨总书记的一周(7月7日—7月13日)
时政微观察丨总书记深情寄望电影工作者
坚守艺术理想 不负时代使命
重温总书记重要论述 共建美好地球家园
学而时习之|牢牢守住耕地保护红线
习近平会见新加坡总理黄循财